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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页·全三页】 艾南和凯罗尔已经从南到北把整个大街走了个遍，喉咙也喊破了，但还是找不到丹佛。 “艾南，怎么办啊！”凯罗尔急道。 “你跟我急也没用！”艾南也着急了。怎么办？大街上估计是没有了，难道要进后面的民房区找？艾南一直怕进房子堆里面反倒会把自己搞迷路，在乡下可从没见过这么多房子挤在一起。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咱们去后面的民房找，也许丹佛在那些小到里面迷路了。” “那快点啊，就快中午了。”凯罗尔急道。 人少了很多，在街道上穿行已经不太困难了，两个孩子认准了最近的一条小巷，正准备过去，却被一条胳膊拦住。 “你们两个急着去哪儿？”托里说。 “啊？”两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现在最不想见的托里和丹妮正提着东西站在面前。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丹佛呢？”丹妮问。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低下头。 “到底怎么了？”托里问。 凯罗尔憋不住了，哇哇的哭起来。 托里按着艾南的肩膀问：“你是男孩子，艾南，回答我，到底怎么了！”艾南抬眼看了看托里，白眉毛下面的眼睛让他不敢直视。 凯罗尔越哭越可怜，丹妮抱住她，轻声道：“好了，凯罗尔，不哭了。不管什么事，跟丹妮说，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我……我把丹佛丢了。”凯罗尔呜咽道。 “具体是怎么回事，凯罗尔？”托里问。 “当时……我……”凯罗尔哭得说不出话来。艾南便把经过说了一遍。 “怎么办？”丹妮问托里。 托里沉吟道：“如果还在大街上不可能喊了不答应；有可能进了后面的房子迷了路，也有可能被什么人……现在集市快散了，要抓紧……”白眉毛里射出艾南陌生的眼神。“跟我来。他们一定知道。” 托里迈开艾南从未见过的大步子走在前面，牵了凯罗尔手的丹妮和艾南在后面居然有一点跟不住。四个人来到酒馆前面。托里先前说得很坚定，艾南以为他能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居然是来酒馆！“来这里干嘛！”小男孩不满道。 “安静。”丹妮制止他。 托里什么话也没说，推开门进了去，丹妮和凯罗尔也进了去，艾南只好也进去。托里穿过满满蹬蹬的人群径直来到吧台前，丹妮和两个孩子行动不便，就留在了门口。 “嗨，托里，真少见啊。”白胖的酒馆老板过来打招呼，“后面的是你孩子们？哦，他们管这这叫什么来着？天伦之乐是吧？如果我老了也能这样就好了。” “我有个孙子，德克。”托里说。 “嗯，小伙子很棒！腰里面还别着剑？哦吼，跟我年轻时候一样有活力。”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托里说，“五岁，褐色头发，蓝眼睛，穿灰布衣裳。” “嗯。”德克点着头。 托里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见了。” “噢，天啊，那你还不快找？集市就要散了。” “找了，找不到。所以我来找你。” “噢，托里，别开玩笑。我可不是男巫，也不是先知，我怎么会知道。” “镇子上的风吹草动你都知道，你的人都向你汇报。你有很多人不是么？”托里说。 “不不不，托里。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个酒店老板。”德克摇头道。 “我想知道我的孙子在哪，你只要告诉我我的孙子在哪就行了，别的不用麻烦你。” “你的孙子没了我很担心难过，不过你自己去找就好了，在这里跟我纠缠不清干什么！”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 “够了，托里！不要想什么是什么！”德克恶狠狠的说，“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我想知道我孙子在哪。” “要我叫人出来么？”德克说。吧台里那扇通往后厨的小门里隐约可见几个黑影。 “我想知道我孙子在哪。”托里目不旁视，还是盯着德克。 德克不想再纠缠下去，打了个响指，然后背过身去。几个大汉从小门中闪出。就在这时，德克发现面前架子上的酒瓶都在轻微跳动，玻璃瓶底和木头敲击出乓啷乓啷的声音。酒馆里声音嘈杂，客人们也许听不到，可是德克离得这么近，听得非常真切，——决不是幻觉。酒瓶越跳越凶。 德克吃惊的回头看着托里，老人的眼睛盯得他心里发毛。“我想知道我孙子在哪。” 德克下意识挥了挥手，大汉又回到了小门里。“托里，你这样会把客人吓坏的。” “我只想知道我的孙子在哪。” 德克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那些侏儒是我说的。”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站在马车后沿的大头胖侏儒教训道，底下二十几个侏儒没一个敢吭声。“这么半天就找着一个小孩！” “老大，”瘦侏儒小心翼翼的说，“这个镇子实在太小……” “闭嘴！我说话不许插嘴！”大头胖侏儒狠狠看了看手下，整片空地上静了几秒钟。自觉教训得也该够了，大头胖侏儒吩咐道：“赶紧收拾！走人！你们这帮废物！”然后径自撩帘进了自己的马车。底下的侏儒可算送了一口气，瘦侏儒招呼一声，大家就忙活起来，搬东西的，解缰绳的，整车套的。十来分钟过后，一切收拾停当，瘦侏儒和几个地位比较高的一起进大头胖侏儒的车里。“老大，收拾好了。” 大头胖侏儒斜眼看了看，哼了一声，然后又闭上眼睛。瘦侏儒从帘里向外探出头说：“走！”几个赶车的侏儒扬起鞭子，三辆大篷车咕噜咕噜在空地上打着转，都往出口的小巷挤，于是都挤在了一起，一时间车辚马叫，乱作一团。 “不是废物还是什么！连驾车都驾不好！”大头胖侏儒咆哮道。 “交给我吧，老大。”瘦侏儒主动请缨，掀开帘跳下车。 就在瘦侏儒在下面调度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另一个巷子口传了出来。 “你们这些侏儒！” 大头胖侏儒差点没跳起来：“又怎么回事！” 瘦侏儒的脑袋从帘缝探进车里：“没事，老大。一个人类老头、女人，还有两个孩子。” “不管什么事，赶快摆平！”大头胖侏儒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把旁边的丹佛挤得成了饼干，幸好他昏睡着感觉不到。 托里和艾南拦在三辆大车中间，丹妮和凯罗尔远远的躲在巷子口。 车上呼啦呼啦跳下几个侏儒。“老头，你想干什么？”瘦侏儒说。 “把我孙子还给我。”托里说。 “你孙子？”瘦侏儒说，“你孙子关我们什么事！” “有人看见你们把他带走了。” “笑话，我们侏儒要人类的孩子干什么！”瘦侏儒说。 “老头，你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一个侏儒戏谑道。剩下的侏儒哈哈大笑。 艾南大声道：“把小孩还给我们！” “小孩？”瘦侏儒说，“我们这儿是有个小孩。看你们老老小小也不容易，就让你们看看吧。”艾南抬头看了看托里，事情大概就这样结束了。瘦侏儒打了个响指，一个侏儒女人抱着一个小侏儒从一辆车中出来。“是你的孩子么，老头？” 艾南这下傻眼了。 托里往前迈了一步：“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我给你看了，是你的孙子么？”瘦侏儒说。 “少在我面前耍花腔，我知道你们把他藏起来了。”托里寸步不让。 “老头！”瘦侏儒冷笑道，“你还想怎么样啊？” 马车上又跳下十几个侏儒，手里都拿着家伙，把托里和艾南围在中间。“你还能怎么样啊？”瘦侏儒扬着下巴。 艾南下意识摸了摸腰间，不过心里知道这与事无补，那只是一个薄铁片，而根本不是什么剑！ “我不能干什么，”托里毫不动摇，“我只是要回我的孩子。” 艾南突然觉得自己周围在变暗，准确的说是托里的身子好像变得异常高大起来，遮挡住照向这片房间空地的阳光，同时周围的空气传来火花爆裂的噼啪声，那些侏儒看起来一晃一晃，就像透过火苗看东西时的样子。 噼啪声越来越大，空气的晃动也越来越大。 大篷车内，挂在顶上的红宝石吊坠突然大放光芒，吓得大头胖侏儒一骨碌爬起来，瞪起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吊坠，心里寻思道：“乖乖，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魔法师！”然后赶忙把头伸到帘子外面，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就看见了头发胡子一片雪白的托里，结果不仅咽下了嘴边的话，还倒吸了一口气。 “天啊……”大头胖侏儒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忘了怎么说话。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手下正拿着家伙围作一圈。“大家都散开！散开！” 侏儒们不知道老大怎么如此不正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瘦侏儒凑上前说：“老大，我们搞得定。” “搞你妈个头！”大头胖侏儒破口大骂，“你不想活了！”然后揪着瘦侏儒的耳朵嘀咕了一声。这下瘦侏儒也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不容置信的问道：“你……你确定？” 大头胖侏儒狠命的点了一下头。 “快！快把人撤了！”瘦侏儒没命似的扒拉旁边的人。几个侏儒不明所以的用眼光询问，瘦侏儒就耳语了几下，那几个侏儒又低声告诉了其他侏儒，不一会儿二十来个侏儒都瞪大了眼睛。 “快撤啊！”大头胖侏儒对傻在当场的手下喊。侏儒们如梦方醒，连滚带爬躲进了大篷车里。 艾南奇怪的看着这一切。侏儒们撤去之后，噼啪声没有了，景物也不晃了，光线也恢复了正常，托里的身子也恢复了往日的佝偻样。 场地里只剩下大头胖侏儒和瘦侏儒。大头胖侏儒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说：“啊……我，我们……我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 “我也不想。”托里说。声音是艾南所熟悉的，但语气语调却很陌生。 大头胖侏儒搓着手说：“其实……其实，我一直对您……” “不要再说了。”托里打断话头，“把孩子还给我。” “是！是！”大头胖侏儒赶紧答道，然后回身对瘦侏儒示意。瘦侏儒爬进马车抱出了丹佛。 “丹佛！”凯罗尔急忙从巷子口跑上前，想要接过小男孩。托里拦住了她。 “解药！”托里命令道。 “是！是！”大头胖侏儒毕恭毕敬的从怀里掏出解药给昏睡的丹佛灌下。托里这才放凯罗尔去抱丹佛。 “要是解药无效……”托里拉长声音说。 “不敢不敢！”大头胖侏儒声音都打颤了。 老人哼了一声，颇有“谅你也不敢”的意思。“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在这儿。” “是！我们会守口如瓶！”听到有可以离开的意思，大头胖侏儒赶忙说。 “发誓！”托里说。 “是！我发誓！以伟大的奥勒的名义！” “滚吧！” 大赦令一下，仅剩的两个侏儒也藏进了车里。而且这回没有人调度，三辆车居然也顺利的从那条通往镇外的小巷子消失了。 艾南看了看托里，托里则看着侏儒消失的方向。三辆大篷车早没了影子，连扬起老高的尘土也落了。“走吧。集市应该散了，我们也走吧。”老托里说，用艾南所熟悉的语气和语调。 镇子口。尽管折腾了好半天，已经有很多大车走了，不过剩下的还是不少，科瑞尔一家的车被堵在中间，进也不成退也不成，只能等前面的车先走。艾南坐在麻袋中间，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翻着盯看托里。老头正坐在驾车的位置上，背对着丹妮和孩子们抽着烟。 从巷子里面出来艾南就一直没说话，他的心情非常非常复杂，因为短短的一个上午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多得他一时还想不明白。比如这个托里，不久之前他还瞧不起他，现在竟然有点害怕他。艾南决定问问丹妮。“丹妮？” “什么？”丹妮把目光从怀里仍然昏睡的丹佛身上转向艾南。 “托里他……”艾南轻声说，试图找个合适的说法，“他究竟……以前……” “不，艾南。”丹妮也小声说，“托里不想随便就提起他的以前。他是我们的长辈，我想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艾南眨了眨眼。“比蒙知道么？” “当然。他知道。我也知道。”丹妮说，“都是托里自己想要说的时候才告诉我们的。我想总有一天，他也会告诉你的。当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是的，当托里觉得有必要告诉比蒙和自己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了，不过却没有在比蒙身上达到目的，只有他自己吃了苦头才回心转意；当艾南需要的时候，结果又会怎样呢？丹妮不知道，男人的事有时候是有些费解。 “是么。”艾南轻声道，目光又投向了托里的后背。艾南动了动身子，想待得舒服些，但是腰间一硌，低头一看，是那把“剑”。艾南气急败坏的想要把它拔出来扔掉，但是拔了一半又停住了。托里为什么不现在讲呢，小伙子心中抱怨道。 “您好。”一个声音从大车前面传来。是一个穿着连帽斗蓬的人，肥大的兜帽遮住了整张脸。 “您好。”托里把烟袋锅从嘴里抽出来回应道。 “我的父亲，啊……”来人顿了顿，不知道这么开门见山是不是有点唐突，“我父亲一直想邀请您再去一趟林谷。” 艾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过那人的帽子实在太大，完全看不清脸。 托里轻叹一口气，委婉的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答复，年轻人。” 那人笑了笑，惋惜的说：“是啊。来之前我就能想到。很可惜。不止我父亲，其实我也很想聆听您的教诲。” “我只是一个乡下老头。只会种种地，抽抽烟袋。”托里笑道。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请您不要把我在这儿的事往外传，包括您的父亲。”托里发出了一个相当婉转的逐客令。 “您放心吧。”来人说，“精灵从不发誓，但是答应的事绝对会一点不差的办到。” “我相信。”老人笑道，“您的嘴一定会比那些侏儒严得多。” “您知道了。”来人笑道。 “怎么会不知道。知道我在这儿的人只有刚才遇见的那些侏儒。” “这也不能怪他们。您知道侏儒的古老传统，对精灵不许隐瞒任何东西。”来人顿了顿又说，“何况我还加了一个条件，这一次放过他们。我从白塔城一路追踪这些人口贩子而来。” “哎，这些事情，说也说不清。”托里无奈道。前面的车已经松动很多，托里说：“我们要走了。” “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您。”精灵如同他无声无息的来，打过招呼就无声无息的从车缝中走了。 托里耍了个响鞭，驾着车慢慢的随着车流往前蹭。 “是个精灵？”丹妮问。 “是啊。”托里说。 “要是丹佛醒着就好了，他一直想要见见精灵的。”丹妮说，“不过，话说回来，丹佛怎么现在还不醒？真的没事么？” “放心吧。侏儒的迷药劲很大，不过那些解药确实是真的。”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么？”丹妮问。 “不会。肯定不会。” 有了托里的保证，丹妮总算安心了。 过了许久，终于到了开阔地，能跑起来了。两匹老马驾着车兹嘎兹嘎走在乡间小路上。晌午的太阳晒得车上的人有些热，不过旷野上的凉风又吹得人很清爽。 折腾了一上午的凯罗尔靠在麻袋上睡着了，艾南也懒洋洋的眯起了眼睛。 这时丹佛闭上了许久的眼皮动了动。“丹佛？”丹妮唤道。 小男孩喉咙里发出慵懒的声音，睁开的眼睛因为天上的太阳又闭上。丹妮用手给丹佛的眼睛挡上了阳光。”托里，丹佛醒了。” “是么！驾车的老头拧过身子。 “丹妮。托里。”丹佛睁开了眼睛，“我们回家么？” “是啊，回家。”丹妮说。 “可是我还没玩够呢。”丹佛惋惜道。“对了，托里。”小男孩突然想起来，“我终于见到矮人了，而且一下子见到三个！” “哦？”老头笑道，“给我讲讲。” 丹佛爬起来扶住托里的肩膀，说：“他们都穿着绿衣服，带着插着跟羽毛的帽子，还留着大胡子。”微风吹得褐色的头发轻轻舞动。“可惜没见到精灵。我还想看看精灵的耳朵到底是好长好长，还是像你说的，只比我们的耳朵尖一点点而已。” “应该是尖一点点而已吧。”后面的艾南插口道。 “你不是说好长好长的么？”丹佛回头冲艾南说。 “应该是只尖一点点。”艾南说。 “可是你又没见过。”丹佛说。 艾南闭上眼睛，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去专心幻想今天晚上托里在院子里单独给自己讲那些“有必要讲的事情”的情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