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

创作时间：2003年11月24日～

作者：四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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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标历3522年——古代的希格拉人在行星希格拉上开始使用大地历纪元。史称“前希格拉人”。

银标历55世纪——本图西人发现了第一枚超空间核，并由此建立起横亘银河的贸易走廊。他们开始造访各个原始的行星文明，将仿制出来的超空间模块技术传播给他们。

银标历5532年——本图西人造访希格拉星，希格拉人从此得以进入银河大家庭。

银标历59世纪——经过了将近500年的自由贸易，各恒星系国家之间开始爆发冲突。

银标历5900年——在本图西人的倡导和镇压下，整个银河系达成平等贸易的协定，银河在和平中统一。

银标历6400年——和平整整持续500年后，爆发了泛银河大起义，本图西人的自由贸易理想被粉碎。

银标历6410年——大混乱结束，各文明开始自主决定政治，本图西人的发言权被局限于星际贸易。16个国家建立银河理事会，本图西人为银理会提供武力支持。

银标历6478年——银理会的两个常任理事国希格拉帝国与泰坦帝国之间的领土争端被提交银理会进行讨论。

银标历6501年——工作拖沓的银理会终于就两国领土争端问题作出决定，划出一个30光年的禁飞区，禁止希格拉方面的船只靠近。泰坦帝国开始逐步蚕食希格拉帝国领土。

银标历6504年7月15日——希格拉人在“大荒之地”发现第二枚超空间核。

银标历6505年——希格拉人开始建造能够使用这枚超核的超级战舰“萨尤克之怒”号，同时开始改装宇军的所有舰艇，撤销原有的一切舰队编制，将全国军舰集中于萨尤克之怒号超核战舰下，组建一支单一的武装力量。

银标历6508年12月25日0：00——以萨尤克之怒号为旗舰的希格拉舰队向泰坦帝国腹地进发，开始执行“新年闪电”计划。

银标历6508年12月27日19：13——希格拉舰队在扫荡了泰坦帝国首都星泰坦星并摧毁了泰坦皇宫后，胜利凯旋。整个“新年闪电”持续时间67小时13分14秒。

银标历6508年12月28日0：00——银理会一反常态地迅速反应，对希格拉帝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希格拉舰队在指定地点缴械投降，并交出超空间核。希格拉戴阿米德接受通谍，只是要求接受超核的只能是同样使用了超核的本图西母港。

银标历6508年12月29日0：00——希格拉舰队在指定区域严阵以待，对前来接受超核的本图西母港舰队发动突然袭击。

银标历6508年12月31日23：27——希格拉舰队全军覆没，唯一幸存的旗舰萨尤克之怒号跳跃而走，本图西人跟踪未遂，萨尤克之怒号与其上的第二枚超核一同失踪。

银标历6509年1月1日——银理会宣布希格拉帝国战败，从此再也不许组建武装力量，不许对任何人发动战争。

银标历6509年1月5日——本图西人懊悔自己在对待同样具有超核的希格拉人的行动上所表现出来的鲁莽，并为自己给希格拉人造成的悲惨后果深表悔恨，宣布从此以后所有本图西飞船再也不使用武器，并撤销了对银理会的武力支持。

银标历6510年——泰坦帝国唯一幸存的武装力量——一支边境舰队在司令官锐斯丢的带领下对已经毫无武装力量的希格拉帝国进行了血腥报复。

银标历6512年9月1日——在本图西人的斡旋下，锐斯丢、希格拉和银理会三方就处理两国战争问题作出最后决定：泰坦舰队禁止再使用行星毁灭技术；希格拉人将被流放到银河边缘的一颗沙漠行星卡拉克上去；他们必须在半年内尽量多地离开希格拉星，剩下的人将成为泰坦帝国的奴隶；流放的希格拉人不许携带任何有关历史的记载和任何具有纪念意义的人造物品；成为奴隶的希格拉人禁止繁衍后代；希格拉人永远不许再发展超空间技术；任何其他种族和个人不许帮助希格拉人，也不许与流放和成为奴隶后的希格拉人进行接触。希格拉帝国所有领土（计40个殖民恒星系）均归为泰坦帝国所有，希格拉星将成为泰坦帝国新的首都。

银标历6513年2月2日，希格拉星，阿萨姆。

这里曾经是全体希格拉帝国子民都倍感自豪的地方，也是希格拉辉煌星际历史的记录地。

位于赤道的卫星城阿萨姆，有着希格拉最好和最大的发射场。一千二百年前，古代希格拉人从这里发射了第一枚火箭，将第一颗人造卫星送入轨道；一千年前，本图西人在这里从天而降，带来了超空间技术，帮助希格拉人圆了太空梦；五年前，骄傲的希格拉宇军舰队全体官兵完成誓师大会，带着全国子民的未来从这里升入星空，回到天使之月背面的舰队集结地，开始了“新年闪电”。

然而今天，这里所代表的只有——耻辱……

列焰·哲流克在城郊的一个小土岗上远望着发射场。那里现在耸立着十来艘航天飞机，它们正在接受补给和整修，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把又一批希格拉人运到天使之月上去，坐上另一艘即将完工的庞大的常规动力飞船，等待开始耻辱的流放之旅。

是什么滋味翻洒在自己心中？列焰已经分不清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被那场惨败折磨得放弃一切，只等待最后能够“有所作为”然后就去慷慨就义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母星上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的留恋。他不愿意离开这蓝蓝的天，不愿意离开这青青的草，不愿意离开这高高的树，不愿意离开这香香的土，不愿意离开这暖暖的风，不愿意离开这庸庸碌碌的卑贱的同胞，不愿意离开这一切……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那些自愿被流放的“丧家犬”同胞产生了一点同情，自己此时的这种不舍肯定也会像折磨他一样折磨他们每一个人。

谁甘愿离开自己的家园呢……

“时间不早了。”黛安娜·马南在旁边轻声提醒道。

列焰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好像一对夫妻一样走下土岗，坐上了冲翼车。车子腾空而起，接着迅捷地沿着原野中的高速公路飞驰而去。

虽然没有多少日子好过了，但交通管制网仍然在尽职尽责地作好自己最后一段时间的工作，因此列焰得以像以往一样把驾驶工作完全交给自动驾驶仪，而自己靠在椅背上陷入思考之中。

列焰看了看身旁的黛安娜，她笑了笑，但是没说话，因为需要说的在来希格拉之前已经汇报过了。就在几天前，列焰作为“舰队”的总指挥官，为了能够在这最后关头“有所作为”而派遣情报员黛安娜冒险回到希格拉探听“目标”的消息，不过她并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反倒被人“请”了去。幸运的是，这些人不是泰坦人或者银理会的人，而是同胞希格拉人，准确的说是戴阿米德的情报局。令人吃惊的是，戴阿米德知道列焰·哲流克和他的“舰队”的存在，他们没有多留黛安娜，而是让她给列焰带个信，让他亲自回希格拉一趟，到戴阿米德城参加一个会议。

列焰左思右想，总也搞不懂戴阿米德的葫芦里会装些什么药。不过有一点他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跟自己那珍贵的舰队有关。他们会不会让自己领着弟兄们到泰坦人面前缴械投降？这没什么不可能。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萨和长老们，和平的时候吆五喝六不可一世，等到国破家忘的时候只会忙不迭地投降敌人。直到今日，列焰也不能容忍那些官老爷同意流放条款的决定，按照他的理念，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宁可玉碎，也不瓦全，哪怕亡国灭种，也得拼个你死我活，让泰坦人和银理会不好过。一想到往日里高叫着“荣誉”和“骄傲”的希格拉人居然会甘愿成为流放犯和奴隶，只为了能够狗狗蝇蝇地活下去，列焰就感到脸红。“戴阿米德召自己来是为了劝说自己投降。”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越分析越觉得肯定。所以他打定主意，不管戴阿米德如何劝说，他绝对不听从，局势已经这样了，再也没有什么政府可言了，自己有兵有船就有发言权，别人谁也不用听！按理说只要自己不来，戴阿米德就会计划落空，可是列焰偏偏还是来了，因为他实在需要完成自己的计划，而这离不开情报的采集，他需要说服目前在希格拉地面上仍然神通广大的戴阿米德不要举报自己，也不要干涉自己的情报员的活动，看在同胞的情面上。

尽管已经听黛安娜汇报过，现在地面上一点也没有想象中战败后的萧条和生离死别前的悲痛情景，人们好像和平年代一样到处乱窜，利用这最后的时间与亲人朋友相聚，或是利用最后的光景游览家园的大好河山，因此反倒呈现出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现在亲自置身于这种环境里，列焰发现不止是好像和平年代一样，反倒比那时更加繁忙，虽然自从当兵以后就很少回希格拉来，但他绝对敢担保哪怕地面上最热闹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野外的高速路上也这般车水马龙。

过了一个小时，车速慢了下来，列焰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戴阿米德市市郊。这里车流密度更大，使得原本应该非常苛刻的入城检查站不得不加快了办理手续的速度，这自然为一对假夫妻蒙混过关创造了条件。虽然现在对戴阿米德气不过，但列焰不得不承认他们伪造的证件真是真假难辨，“一对从石钟山市来此，希望在流放前与亲友进行最后相聚的夫妻”——多么好的借口。

进入市区下了车，两人开始步行。这时列焰发现，尽管街道上摩肩接踵，好像热闹非凡，但是都行色匆匆，而且人们眼底深处流露的仍然是极度的悲伤和凄凉。

两人故意加快了脚步，好像那些真的是赶时间去会见亲朋的人一样；两人虽然并肩而行，但暗地里是黛安娜在领带列焰往约定的接头地点走去。他们拐进街角的一个餐厅，与里面的一男一女好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欢呼见面，然后亲切地寒暄，之后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入包间。进了包间以后，那一男一女联络员核对了列焰和黛安娜的身份，确定无误后按了墙上的照明开关，在墙上打开一个暗门，然后领着两人拾梯而下。此时的列焰不禁浮想起古代武侠和间谍电影里面的场景。四个人终于下完了昏暗而漫长的楼梯，来到一个小厅。原来的两名联络员把列焰和黛安娜交给等待小厅里面的另外四名联络员，然后就离开了。四名新的联络员重新核对了两个人的身份，然后给他们戴上了墨镜。墨镜一上头，列焰和黛安娜立刻感到所有感知都离自己的身体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梦游般的糊涂感觉，乱七八糟的色彩浮现在眼前，乱七八糟的声音响在耳边，乱七八糟的触觉印在皮肤上，乱七八糟的幻象闯入心灵。列焰心中大骂，可是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上了还是下了几个楼梯，上了还是下了几座电梯，进了还是出了几道门，不知道是坐上了什么交通工具还是一直徒步而行，最后，该死的墨镜终于被取下去了。

暗适应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因为现在列焰和黛安娜所处的房间比较昏暗，只是几个座椅被亮光照射着，使得他们俩一时看不清上面坐着的人的脸。那些座椅都离两人五六米远，分为两排将两个人围在中间。座椅的后面就是黑暗，不知道哪里是房间的墙壁。事实上，列焰连现在是在地上还是地下都搞不清楚，只是能肯定一定还在希格拉，因为确凿的重力把他的双脚老老实实地粘在地板上。

好不容易，列焰的眼睛能够看清椅子上的人了。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椅子上那些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都是各个基思的萨和长老，是那些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高在上的“大老爷”。身为大校的自己，并不是经常有接触戴阿米德高层的机会的，所以除了自己的萨，列焰勉强能通过对几次阅兵的记忆认出其中一些大人物，至于更多的，只能通过他们的衣着大体上猜出他们所属的基思而已。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受到这么高规格的接见，“真是受宠若惊啊。”列焰冷笑着想。

在那些萨和长老的中间而坐的，是本届戴阿米德主席卢麟·卡勒尔。列焰记得，这本来是一个双颊饱满、精力旺盛的老头，可是现在居然瘦得脱了相，黑黑的眼袋垂得老长，只有一双眼睛仍然像往常那样精光闪闪，肯定列焰并没有认错人。卢麟左边坐着的红黄条纹长袍，就是列焰的萨——列宁·哲流克萨。

列焰看了看四周，最后决定还是敬个礼意思一下吧，就把右手抬到右鬓前，双脚一磕，道：“希格拉宇军大校列焰·哲流克参见哲流克萨，参见戴阿米德的诸位萨和长老，参见主席大人。”接下来对方会是谁第一个开口说话？谁来主持这次会见？列焰猜测着，卢麟是主席，但是列宁是自己的顶头族长。转念一想，不管谁说话，谁主持，还不都是那套说辞，自己还不都是绝对不会听从。

列宁·哲流克萨开口说话了，显然萨们已经讨论过相关事宜，达成默契了。列宁说：“亲爱的孩子，2个月了，我们一直以为你牺牲了，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列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一时之间没搞明白列宁是以自己远房大伯的身份说的这句话，还是以基思萨的身份说的，也没搞明白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自己家族里的亲戚，还是指的是在场的这些大老爷们。看列宁的神态，完全是真情流露，但是列焰可不敢相信政客的表情和语气。最后，他还是决定以讽刺作为先锋开始自己的发言：

“是啊，我还活着。现在还活着。可是用不了几天，咱们大家不都得死。——啊，不，对于我和绝大多数希格拉百姓来讲，投降就意味着死亡，心灵上的死亡；可是对于诸位贵人来讲，哪怕成为奴隶，哪怕遭到流放，只要肉体还活着，就好过一切了，是吧。”

诸位萨和长老无声地交换着眼神。列宁·哲流克萨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列焰冷静一些，应该不难发现基思萨问话中的不确定因素，但是小伙子现在只顾着自己早就拟好的腹稿发动自己的语言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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